“简直一切都燃烧起来了，天气异常地热”。这是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对近日来肆虐的森林大火的忧虑。这场史无前例的热浪几乎吞噬了整个俄国，首都莫斯科遭遇了自1970 年以来最严重的空气污染，可谓遮天蔽日：“到处都是烟雾，家里、商场里、地铁里全是。”（当地居民语）空气中的一氧化碳含量一度达到可接受值的6.6倍，在户外活动所受到的危害相当于抽几十根香烟……这座城市变得如此令人难以忍受，俨然成了狄更斯笔下19世纪的雾都伦敦。

　　大火也对广袤的俄罗斯森林形成了巨大的威胁：由于森林对降低大气中温室气体浓度具有举足轻重

的作用（也就是森林碳汇：树木通过光合作用将大气中的二氧化碳吸收并固定在植被与土壤中，从而可以减少大气中二氧化碳的浓度），但大火的燃烧破坏了面积巨大的森林，减少了森林碳汇，原本吸收二氧化碳的森林已经从碳汇转变成了排放二氧化碳的碳源，进一步加剧了温室气体的排放，更有出现大规模气候灾难的可能。

　　这场“夏天里的一把火”是天灾，也是人祸。在前苏联时期，当局抽干沼泽地水分，以提供泥炭给发电厂当燃料的做法，虽然在50年代末西伯利亚发掘天然气后终止，但当局并没有重新淹没沼泽地，以致产生大片泥炭地，如今遗害无穷。据环保组织“湿地国际”估计，目前困扰莫斯科的烟雾大部分来自首都附近的泥炭地大火，而不是其他的丛林大火。目前在莫斯科附近的埃列克特罗戈尔斯克市的10处火点中，有4个火点处于泥炭地。有分析人士称，几米深的植物腐蚀物形成的泥炭极易起火。森林里日积月累的泥炭已燃烧了将近20年。（泥炭是古代低温、湿地的植物被埋在地下，经过数千万年的堆积形成的一种易燃物质，燃点非常低。当空气中的温度超过燃点，湿度又很低时，泥炭地会从地表层以下开始自燃。）罕见的高温干旱天气加上环境的特殊让扑火的难度大大增加，正是由于今年夏天连续的高温天气点燃了暗火，火势才逐渐蔓延开来。一些地方政府官员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向上级紧急情况机构隐瞒了实情，又无力独立应对火灾，才酿成了这场来势汹汹的大火。

　　在笔者查阅的资料中显示，俄罗斯其实是一个森林火灾多发的国家。就拿西伯利亚地区来说，那里面积广阔的寒带森林是生态系统重要的组成部分，然而在过去20年中，该地区森林大火的数量却增加了10倍。让我们来看一组惊人的数字：据统计，2002年俄罗斯损失了1170万公顷的森林，2003年这一数字更高达2370万公顷，这一面积几乎相当于整个英国。自2007年进入火灾多发季以来，已经接到的森林火灾报告超过14万起，涉及森林面积约100万公顷。

　　既然火灾如此频繁，为何俄罗斯相关机构不加大防火力度，以至于这场大火的救援工作失误连连呢？这与该国民众防火意识薄弱和森林管理政策出现偏差有关。比如说，据俄罗斯紧急情况部统计，在很多森林起火点找到了烟头等易燃物，周末人们在郊外别墅或森林中消夏时点燃篝火烤肉，随地乱扔烟头，部分农村地区对于易燃干草和泥炭缺乏安全监督。森林主管部门消防设备落后，缺乏必要的灭火器材。有专家表示，建立整套较严密的森林监管体系所需的花费预计超过千亿卢布，这对目前的俄罗斯来说是力不从心。今年用以采购灭火设备的拨款也无法应对大规模的林火。有媒体报道，拨款也没有做到专款专用，一部分被挪用，比如添置公务车辆。在普京担任俄总统的2007年，国家杜马通过的《新林区法》取消了中央政府管制林区的制度，有大约7万人的护林队由此解散，转而将保护林区的责任让地方政府承担。这样一来，明确了林区的管理权限，管理成本也会随之降低。但是，这是一种顾此失彼的做法。据俄罗斯绿色和平组织发言人雅罗申科说，“从事林业工作的生态学家缩减为原来的四分之一……现在的林务员是官儿，夏天在森林里根本找不到他们的人影，林子无人照看。”地方政府脱离了中央政府的监管，林区的防火力度打了折扣，一遇到今年的高温天气和火灾，地方官员存在的问题，包括工作态度、突发事件的应急预案准备得不充分等就暴露出来了。雅罗申科更指出，《新林区法》出台的背后是大企业大公司为追逐利益不断游说政府的结果。“新法对与政府有密切联系的大公司有利，那使它们能快速把树砍伐、赚钱，再全身而退。”而这也或许是在此次大火中亲自驾驶飞机灭火的总理普京在视察灾区时仍“费力不讨好”，被灾民“痛斥”的原因。

　　笔者又想到林业资源同样丰富的美国。植树造林是美国人的传统，现如今美国的国家森林公园已经有100多个，其中，黄石国家森林公园更是世界上最原始最古老的国家公园。1891年，美国国会在《森林保护法案》中明确规定，除非是改善森林的生态和优化河道水流走向，任何人、任何组织机构，一律不准砍伐国家森林公园中的一草一木。州政府的《森林法》同样规定，公民有植树造林的自由，保护森林树木的自由，但不得以任何理由随便毁坏树木，否则就是违法，因为所有树木的使用权都是属于社会的，一律由政府管辖。每年还有数以万计的美国公民以邮件、电话、电子信件的形式，要求政府加大力度保护国家级、州级和社区森林公园。正是由于从政府到个人的持续努力，从上世纪90年代起，美国的森林伐木几乎销声匿迹，森林产生了巨大的社会、经济和生态效益。

　　森林资源得到如此悉心的保护，森林大火就会远离美国吗？答案是否定的。西部的加利福尼亚州就是森林火灾的高发区域，最近十年来加利福尼亚州几乎年年发生森林大火。如2008年加利福尼亚规模空前的森林火灾的直接导因是雷电风暴。但更为深层的原因却是曾经在美国实行了几十年的杜绝森林野火的国策。1905年，新成立的美国森林服务局开始专职保护联邦政府拥有的近两亿英亩森林。林务局通过印招贴画的方式，向人们宣传森林防火。但近年来有专家指出，全面阻止森林起火会适得其反。对于森林的生态来说，火是不可或缺的天然部分。热带雨林因为高度潮湿的关系，起火的话往往会造成严重破坏。但除此之外，在世界上大部分地区的森林，适度的火焰往往是森林再生的方法。森林自己懂得适应间断发生的小火。但决策者如果试图完全禁止森林起火的话，将会助长杂草丛生，并容许新种类的生物在森林立足。于是，一旦森林爆发大火时，由于得到远比正常情况多的燃料焚烧，火势也就一发不可收拾。因为美国这一“强迫症”式国策的实施，森林里大量的枯树成了一个个巨大的火药桶，稍遇火种，往往就会酿成无从遏制的巨大火灾。难怪有美国林务局的官员曾经感慨道，“我们的森林非常不健康。”

　　痛定思痛。熊熊燃烧的大火造成了巨大的损失的同时，也给世人敲响了警钟。关注分析森林大火，如何吸取教训做到防患于未然，也是建设中国自己家园的份内之事。特别是中国森林增长面积已是世界第一的今天，更应当引以为鉴，扪心自问：

　　是否真正认识到了森林大火可能带来的危害？相关数据显示，火灾给俄罗斯造成的损失将高达150亿美元，占GDP的1%。历史上少有的高温干旱天气引发的严重森林与泥炭火灾，已导致52人死亡，超过3500人无家可归。是否真正认识到了森林大火造成的间接影响？大火造成的损失远远不是我们所能看到的这些。大气污染、滚滚浓烟等造成的环境问题、资源问题、生物链问题等等，是很难估计和量化的，而且往往是无法挽回或者是不可逆的。房屋可以重建，但生态环境很难再现，消失的物种也很难再生。是否真正认识到了防火防人的重要性？这次俄罗斯森林大火在很多起火点找到了烟头等易燃物，可见人为因素也占很大比重。一方面要努力提高全民的森林防火意识，另一方面对故意纵火者有必要的防范预案和应对措施。控制森林附近地区的人口增加也是当务之急。